红色游戏盒系列之二
《拆字游戏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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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万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主动的人,他甚至从未向谁吐露过心声。哦不,还是有例外的。王耀,临近他远东之地的那个南方国家的意识体,他曾经的小布尔什维克。
“那个暴君把他仅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东方国家。”他曾无数次听到世人这样评判曾经的他与王耀之间的关系。
然而王耀可能是恨他的,因他曾用手掐住他的脖子,用枪指着他的喉咙,他折磨他、威胁他、逼迫他…他在立场与情感之间变得病态,丧失了理智,亲手将唯一在乎的人变得伤痕累累。直至将他逼向对手的怀抱。
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疯狂。
在头顶红色星星四分五裂的瞬间,他在朦胧的意识里,终于看到思念已久的人。那个瞬间,王耀脸上的表情终于不是冰冷或是疏离,而是伤心欲绝的悲痛,带着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他很少看到他的小布尔什维克哭,他是个坚强的人,就像他的人民那样,坚韧又强大。
可他哭了,为自己哭了。那不是作为国家意识体该有的情感,因他们永远要以国家立场为先。
“也许我死了,你才能更好过一些。”伊万笑着望向满脸泪痕的王耀,轻轻闭上眼睛等待着一场长眠。他曾听王耀说,国家的消亡,总是呼得一下子就消失不见,哪怕是对于拥有短暂生命的人类来说,那也是眨眼间的事情。
他的王耀,可是活了五千多年的老怪物,应该早就习惯这种事情了吧。如果,如果王耀讲这些事情时的眼神看起来没有那么寂寞的话。
他还记得那时他笑着揽过他的肩膀,用自己宽阔的胸膛紧贴着他纤薄的后背,互相传递着彼此的体温,又与他轻轻耳语。
“小同志,我会一直陪着你,一起完成我们伟大的理想。”
他终归是个骗子,骗了自己的心上人。
长眠并没有如预料般到来,他只是做了个极为短暂的梦,梦中的王耀与他渐行渐远,直至彻底消失不见,无论他如何狂奔,也无法捉住他翩飞的衣阙。他的红色梦想就像他的红色长衫一样,永久地滑落出他的手掌,再也不归属于他。
因此当他醒来看着王耀有些惊讶的表情时,他佯装忘记了一切,换上从前永远不会露出的那种无害表情,用一种软糯的声音对他微笑。
“你好,我是新诞生的国家。俄.罗.斯。”
“你的名字是…?”
“…我不知道。”
“伊万”王耀微笑“你的名字是,伊万布拉金斯基。”
伊万不知道王耀此举的含义,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自己是一个崭新的意识体。但他知道,哪怕概率微乎其微,他也再一次拥有了能与他并肩的机会。
世界的格局已经大不同了。
他的小同志如今已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,世界第二大经济体,多么斐然的功绩。他该感谢阿尔弗雷德,将他的小同志步步紧逼到自己身前,他们再一次手牵手、背靠背。
他抛弃了以往的性格,扮演着一个天然黑的粘人精,只有这样他才敢光明正大地牵住王耀的手,肆无忌惮地将他圈在自己的熊抱之中。
他们也会像从前那样喝酒,谈论着阿尔弗雷德做出的傻事,或是自家令人操心的姐妹,可每当喝到烂醉如泥,王耀都会抚摸着他的脸,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。热烈的、满含情.欲的、猛烈思念的。而他总会在此刻沉默不语,轻轻用自己的大手覆盖住王耀的,回以更加深情的凝视。
他爱的是谁呢?
他,还是曾经的他?
伊万从不敢仔细的思考,他怕一旦认真起来,那些清晰的逻辑就会将他的幻想打乱,再次将他抛向空无一人的冰冷黑暗。
他受够了孤独。
不,他还是热爱孤独的。
但他难以忍受没有王耀的孤独。
哪怕是自欺欺人,能够这样与他并肩一阵子,也是好的。
即便是冷战结束后,世界也从没有哪一天是和平的,但对于联五的意识体来说,除却谈判桌上的针锋相对,大体上还算得上和谐友爱。
他知晓自己对另一个国家意识体的感情,就同样明白其它意识体也会有相同的情感。他相信,如果可以有所选择,他们中的大部分,都会希望成为一个普通人。
因此,在谈判桌下的日子,便不再有那么多刀光剑影。而是略带克制而又心照不宣地、对立场的轻微忽视——他们都在试图伪装成最为普通的人类。
对普通人类来说,勾肩搭背地进行群体活动,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在听到阿尔弗雷德提议去王耀那里蹭汉语课的时候,总是与他唱反调的伊万,终于同他达成了共识。
闲暇的日子里,王耀会伪装成教师,以教授的身份在某些大学里开设一些公开课。哪怕是五千多岁的年纪,大部分人看到他这张娃娃脸,都会以为他是个年少有为的天才。
“事实是,他不但是个活的最久的老仙人,还是个博学家。”阿尔弗雷德在一旁吐槽到。
“你们是来干什么的?”王耀显然没料到这几个家伙会出现在教室里,看着一脸兴奋的阿尔弗雷德顿时觉得有些头痛。
“听说这里开了汉语兴趣班,hero来凑个热闹!”
你怎么到处凑热闹?
“才!才不是对汉语感兴趣呢!只是恰好路过罢了!”
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坦诚。
“学会汉语就可以和美丽的东方美人促膝长谈,这可是哥哥我最近昼思夜想的研究课题呢~”
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如何吐槽…
“万尼亚来见小耀还需要理由吗?”
“……”
“好吧”王耀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,缓步走到讲台前“既然来了就好好学吧,半途而废的家伙可是会被永久除名的哦。”
伊万看着王耀核善的微笑里带着浓重的寒意,只觉得十分可爱。
他的小同志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。
“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拆字游戏。”王耀在黑板上用漂亮的板书写下了四个大字“众所周知,汉字是象形文字,都是根据图形演变而来的。而汉字的偏旁部首都有与之相对应的含义。为了更好的理解汉字,并激发同学们对汉字的兴趣,我们今天就来玩这个拆字游戏吧。”
“草字头,草、菜、花,与植物有关。”
“单立人,你、们、体,与人有关。”
“马字旁,驹、驾、骄,与马、驾驭有关。”
“三点水,波、汇、河,与水有关。”
王耀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债字“就像这个字,是由单立人和责任的责组成的,意思就是,欠债还钱是做人的责任哦!”
“我怀疑你在映射什么并且拥有了证据,另外hero我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…”
王耀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动作,目送阿尔弗雷德离开。
“我懂了!”弗朗西斯举起手“那么英.国就是,草原的中央——绿王…!”
“找死吗?!死胡子!”亚瑟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佩剑,并拉开一颗made in Russia的手雷,追着弗朗西斯跑了出去。
对于这些早就习以为常的王耀叹了口气,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小熊软糖身上。他乖乖蹲在一旁,举着厚厚的词典,一言不发。
“你今天好安静,怎么了吗?伊万。”
伊万沉默了半晌,抬起紫宝石般纯净的眼睛探入王耀的瞳孔,那漆黑的、深不见底的潭水,他在其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。那里倒影着他的影子,他的、亦或是曾经被称作苏北辰的那个他。
他终是牵动起嘴角,微微笑了起来。
“没什么,我就是突然很好奇,你会如何形容我。”
“为什么不自己拆拆看呢?”王耀也笑了,缓步走过来蹲在伊万的身边。
“怎么办呢,拆了好多遍总觉得不对,想听小耀你亲自讲给我听呢。”伊万伸手将王耀左侧有些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,而王耀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。
“我只讲一次哦,伊万同志,你可要一字不差的听好了。”
“俄.罗.斯就是…”
“在夜晚降临,夕阳余晖中,目光里在我身边的那个人,是你。”
伊万笑了,俯身用额头轻轻顶住王耀的脑门,他们鼻尖蹭着鼻尖,滚烫的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,痒痒的,挠着他的心肝。王耀的睫毛纤长又浓密,嘴唇饱满又鲜红,颈部的皮肤白皙又光滑,乌黑的头发散发着清淡的香气。
这就是他,他的小同志。
作为一个全新的意识体,他与王耀有着更为甜蜜的情.事。无视了那些过往的对立、背叛、决裂,就像是一个崭新的开始,让他重新站在他挚爱的身侧。
就算他始终将他当作苏北辰又如何呢?他是苏北辰,苏北辰也是他,这唯他一人知晓的秘密,足够让他在这场感情的游戏中拿到最多的筹码。
王耀从未对他开口说爱,但他明白,王耀是爱他的,如果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话。
王耀拉着他去看日落,他们坐在倾斜的草坡上,面对着遥远的海岸线。王耀起开一瓶酒,如饮水解渴一般灌入喉咙。
“很久以前,在我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份的时候,我就在想,要是我以后喜欢的人是个酒鬼该怎么办,后来发现我自己就是个酒鬼。”王耀摇晃着一饮而尽后手中的空酒瓶,笑得十分好看,又将伊万手中刚打开的酒抢了过来。
“在我发现我与人类不同的时候,我就去喝了许多酒,那是我第一次喝得那样烂醉如泥。”王耀又饮尽了一瓶酒。
“第二次是在什么时候呢?大概是亚瑟带着那些罂粟来拜访我之后吧…”王耀又起开了第三瓶酒。
“那之后我就经常喝醉了…”灌下不知道多少瓶酒之后,王耀卸了力气,躺进了伊万的怀里,用手抓住他柔软的围巾,糊在自己脸上。
“小耀?”伊万突然有些不安,如果他是个擅长推演事情发展的人,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,好在先前一切都缓慢而有序的进行,而王耀突然的反常如一颗巨石,砸入他的心潭,掀起数丈波澜。
“苏…万物生长,眠而复醒…”
“维…居高起始,连绵不绝…”
“埃…生于微末,扎根泥土…”
“伊万”王耀抓紧了盖住脸庞的围巾,落日的霞光将他的手背映得通红。
“在夜晚降临,夕阳余晖中,目光里在我身边的那个人,是你。”
“生于微末,在黑暗中唤醒希望,缠绵我由始至终,同我贴紧大地的,也是你。”
“伊万,在下一个时代来临之前,就一直,一直与我并肩下去吧。”
伊万抓住王耀的手,将盖在他脸上的围巾掀开,俯下身轻轻覆上自己的唇。
“我有预感,即使在下一个时代,我们还会站在一起。”
永不分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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